一个男士离开了,百亿企业还在静候。家里气氛很平静。
他心里的挂念都藏在银行里,旧照片中还能找到影子。他留下的东西很多,钱数都难以统计。
2023年11月的经销商大会,是他最后一次出席。两位助理一左一右扶着他走上了舞台,他的腿一直在抖动。他说话的第一句,是对台下的人说的。
我一直挂念着你们,放心不下。
下面会场里的不少人都忍不住流泪了。第二天一大早,他还在忙着修改遗嘱,把杜建英儿子的名字从信托里删掉,稍后又又放回去。他的秘书说,他这样反复改了七八回。
那阵子公司里争论得挺激烈,他还住进了医院。护士见过,有次半夜三点,他一个人在病房里签文件,手抖得厉害,那支笔都握不稳。
后来,律师被叫到他病房里,光是这事,前后还得过三次呢。
他跟律师提了个问题。
大家在问,股权分得这么平均,会不会导致团队散伙呢?
公司手头有三百亿现金,宗馥莉打算用这笔钱投向新能源领域,可是老一辈管理层不干,他们觉得这是公司最稳当的根基,不能轻易动。
国资持有46%的股份,职工持股会的人只关心分红。手里掌握的29%股份一旦拆分,结果就是谁都没有话语权。
事情一过去,经销商年会就不搞抽奖了。以前每次都拿新款电动车作为奖品。现如今会场里只反复播放着他的视频,里面最后的画面是他抱着个孩子笑得很开心。
大厅里响着一首《感恩的心》,不过大家都没提股权的事,也没人谈新项目。
杜建英上次发朋友圈还是在上个月,照片里是个男孩的背影,地点在美国,那个留学的城市。配的文字还是那七个字,“你答应过要回家”。
在评论里,有人说那背影像他,也有人说不像,可大家都点赞了。
老司机开了三十年车,司机还提起,杜建英夜里常让他把车开回老厂区,那是他刚起步做生意时待过的地方。他和施幼珍在办公室里边吃方便面边聊。
之后,杜建英带着一帮人研究技术。这些事如今都成了过去,变成照片挂在展厅的墙上。老厂区的门卫还记得他,他拄着拐杖进去,问门卫些什么。
那铁皮柜子还留着嘛。
医院走廊上摆着一个箱子,那是他的遗物。
箱子里放着一串老厂区的钥匙,一本女儿宗馥莉小时候写的作业本,还有杜建英赠送的一块怀表。
护士说,他在那最后几天,总爱翻看手机里的相册,不停地翻来覆去。有一张全家福留在了记忆里,照片上少了两个人。
家里吃饭成了个大难题。施幼珍和女儿宗馥莉靠一边坐着,杜建英和儿子则在另一边。一桌子的菜,一会儿热了,一会儿又凉了,再热又凉。
饭桌上没人动筷子,话题都扯到公司的股权和董事会坐谁的问题。施幼珍经常说一句:“馥莉从小就吃了不少苦。”杜建英听了,就低头不搭话。
宗庆后的墓碑安在杭州西郊,正对着的是施幼珍父母的合葬墓。
那墓志铭只刻到一半,“生意起伏寻常事”这句话到此为止。
那做石材的老板说,这家人前前后后改了五遍。到最后,家里的人打电话来,表示剩下的那半句话不用写了。
娃哈哈物流园的仓库,最近在拆那些旧的广告牌。工人们说,这里准备装上新的智能仓储系统。
一个老员工蹲在墙角吸烟,他指着墙上颜色已经淡了的娃哈哈标志说,这东西比我在公司待的时间还长。远处传来叉车工作的声音,挡住了收音机播的财经新闻。
儿童营养液的生产线突然就停了下来,那项目也是杜建英的小儿子唯一参与过的事儿。公司里的老员工私底下聊着,说这个决定其实是给还活着的人看的,也是对已经走了的人说的。
现在车间里的设备都搬空了,剩下的也就墙上那几条当时刷的红色标语还清楚地留着。
杜建英的儿子这个名字在遗嘱信托里被抹去了。
他那29%的股份被划分成三份,没人能掌握主导权。
杜建英的儿子今年刚参加完高中毕业典礼,然后把毕业照发到了家族群里,结果群里挺安静的,没人理睬。
宗馥莉后来把学校校长的致辞转发了,配上两个字:“加油”。
快到凌晨三点的时候,有人在老厂区保安的账号上给他打赏,让他拍一张办公室的照片。照片里除了空荡荡的桌子外,别无他物。
杜建英去世快半年多的时候,有人发现了他的一条朋友圈。照片中,他抱着一个孩子,笑得跟个普通老人一样。配文写着,“你答应过要回家”。
那条朋友圈是在2022年3月发的,那个时候,他刚刚得知自己患上了肺癌。
娃哈哈的年报发布会前几天,新当选的董事长宗馥莉开了个记者会。她对现场的记者表示,未来公司发展的重点是健康饮品。
有记者提到接班的具体事宜,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稿子,没有作出回应。
开完会,保洁在茶水间的一个纸杯上看到用笔写的三个字,“对不起”。
后来,评论区里大伙儿都在猜照片里那个孩子是谁,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的日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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